右派情踪 （新西兰）周素子     我在20多岁的学生时间即被打成右派，后所嫁夫婿亦为右派。因此，凹凸、疲倦随同了我的泰半生。且平生瓦解相交，不论师长前辈或同校友一又亦多为右派。相遇之间，息息干系，穷力尽心。而今寄身国外，遥念旧交，形诸翰墨，聊留雪痕，与前东谈主念念亲一又之作“尚友录”、“停云集”等意愿同样。诸篇文字皆草于1997年前后，初总题为“右派婚配百例”，然写至70多例时停顿了，且所写也并非全属婚配景况，故改为今题。自选多篇交《北京之春》发表，以此算作反右畅通50周年祭。     ——作者2007年2月 方轸文     1957年反右斗争前夜，我照旧福建师范学院音乐专科的学生，这个学院后改称福建师范大学，音专与好意思专合并称为艺术系。57年暑假，我不知谈“后顾之忧”，还到北京访友，看陈朗先生，他其时在中国戏剧家协会任《戏剧报》裁剪，风流潇洒，发表过《苏州买笛》，《昆丑王传淞》等试吃较高的作品，东谈主称“翰林院编修”。     其时北京的反右派斗争开展较各地为早，剧协正在批判吴祖光及他的“小家族”干将如杜高、汪明等成员，虽未深入，各人对畅通的趋向也看不清，摸不透。50年代的中国常识分子，年事不高的剧协诸仁，像初生的牛犊，尚不知谈老虎的好坏，但是老虎改日之时那股苍劲的山风，似乎东谈主东谈主都感受到了。陈朗先生很忙，批判吴祖光时，他还担任会议记载哩！     有一天我到《戏剧报》办公室看他，办公室内另有一位年青先生坐在办公桌前写什么。陈先生为我先容说“这位是方先生” .我叫一声“方先生”，方先生并不昂首，悻悻然，似应非应。过后陈先生告诉我说，方先生大致在写查验，可能在写告讦陈朗的反党言行文字。《戏剧报》和《脚本》两刊裁剪部相加共20几位裁剪，原先他们两东谈主较谈得拢，又有跑旧货店的同好，接近得较多，大致常有些道听途看吧！对某些党员同仁尤其行政东谈主员，格调不甚恭。反右驱动，东谈主东谈主洗脑，据说辅导找过方先生言语，让他告讦陈朗。陈先生对我鄙俚地说：“莫得问题。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方先生。等我第二次再见他时，已是23年后的1980年夏天了，在所谓拔乱归正，落实战术以后，果然各人又庆生还，再聚北京了，照实是名胜。     方先生苏州东谈主，早年毕业于苏州社训诫院，专攻戏剧。方先生眉宇轩昂，伟貌风发，南东谈主北相。陈朗与方先生在57年均被打成右派，陈朗流配西北，而方先生去了桑干河、张家口。饱经世故刀剑，岁月在他身上留住真切的烙迹。23年后在北京再见他时，他还带来一位比他年青24岁的四川籍夫人小张，并一个5岁的男孩铁柱，一家三口同住在惜薪巷子新建的浅近楼房二楼的一间屋里。小张是四川某县山里东谈主，母亲短寿，多病，跛足，后母很憎厌她，四川近年饥馑，她在冬天照旧赤脚。她怎样会嫁给老方的呢？东谈主们都说，是老方拿50斤寰宇通用粮票换来的。咱们所见到的小张，已是到京数年后，她的足跛，历程医疗已大见修订。几年后，老方在咱们配合湖居所小饮，提及他娶小张的历程，使咱们对他的东谈主格有更高的意识，在崇拜中又满含辛酸……。     老方在张家口外农村戴罪办事，岁月悠悠，一晃44岁了，照旧孑然一身。纵令右派是东谈主民的敌东谈主，照旧想娶妻娶妻的，因为是常东谈主嘛！他从每月的浅近生活费中锱铢积贮，又省下口粮，积了数十斤粮票，在阿谁年月，粮票是命脉，陈朗先生故乡一位一又友就因为贤慧偏激钻国度空子，伪造粮票，事发而被判死刑。老方罕有十斤粮票在身，俨然“大亨”，田舍翁有五斗米尚念念娶妾，何况老方娶妻。他的一位难友王某是四川东谈主，有亲戚在某县山村，难友建议老方切身到该村寻找他的亲戚，忖度饥寒中的小姐是不忌讳年岁与政事身份的。老方到达山村后，果然像选好意思，小姐们因为他尚有几十元月工资，还据说桑干河畔的深沉地盘，果然尚无天灾，不错收货食粮，不止是天国！老方竟是“热点”夫婿，一位年青貌好意思的小姐感奋嫁给他，愿随他到远方的朔方而辩别父母。老方要是是一般普通东谈主，定会嗅觉幸运，但他不是这么的东谈主，他认为我方有致命的政事镣铐，又年岁过大，塞外的饱经世故使他显得比60岁的东谈主还老迈，濒临年青小姐他很夷犹。这使那位先容东谈主为难、不明。某天他与友东谈主的亲戚也即先容东谈主在村中街谈上走过，当面走来一个又丑、又脏，跛足的女子，走路时身子歪斜到快接近大地了，老方认为他若娶这位女子方不负疚。他对同业者说：“我想娶她。”跛足女的后母收了老方赠的几十斤寰宇通用粮票，老方于傍晚时带她离开山村。小张是近70岁老父的惟一小女儿，不忍远别。他们照旧“私奔”的哩！那年小张20岁。舟车劳苦，几经盘活，老方带小张到了上海，考查了老方的年老，为小张买了一件大衣，然后同至苏州故里，到市内河畔踌躇，以追悼他的母亲。他的母亲的骨灰是洒在这条河里的。然后双双同到塞外，在桑干河畔的农场安家。老方在46岁那年得了一子，是铁柱的哥哥，在冰天雪地里，因为父母均在田间办事，这个3岁的孩子在桥上玩，败北落水，小尸体已顺流淌出数里之遥。老方的伤心无法形容，他躺在坑上足足有半月之久，不吃不喝，竟莫得饿死。他养育这个孩子实扼制易。孩子出身，他我方接生，在酷寒冰河中洗小张的血污衣裤和孩子的尿布。仅有的少量小米，他用来熬粥为小张生奶。他每晚一灯如豆，土坑瓦灶，这个家庭，这个孩子带给他好多东谈主生温存，好多欲望与生机。他是在男儿身后5年才再有勇气要孩子的。铁柱的设立、扶养，他的关注、守法，大致世间的父亲要数第一了，回北京居住在惜薪巷子时，二楼的阳台全用铁丝网好，以免铁柱失慎掉下。前年（1994年）我行将去国来纽，他为我饯行，却频频为铁柱夹菜。 张郁     50年代北京向阳门外东大桥芳草地，是寰宇文联寝室所在。一大片粗放的红砖平房，分红若干小院落，构成一个大院落，像棋盘一样。大院北边有一个传达室，统称“芳草地5号”。每小院内，一瞥8间平房，每间祇有12、3平方米，只身者住一间，有家小或老东谈主的占两间。每小院有一茅厕，为公用。平房阶前为黄泥地，是夏令纳凉或种葱蒜的行动余步。统统小院都是一个款式。那时的朝外，凄惨、稀薄，名为“芳草地”却无绿茵，倒有一股乡间气味。5号虽是寝室大院，但送煤、送菜小贩都可目田进出。每小院前后紧挨，院外傍边是谈路。这个大院，文联各协会的文艺家们多住在此，举例油画家倪贻德，“胡风分子”主将路翎，左派戏剧家屠岸，曲艺界辅导东谈主陶钝，评述家戴颠倒等等。     芳草地5号靠中一瞥的10院，8间房中住着陈朗等6户东谈主家，1957年反右斗争中，6家中3家是右派。其后历经阶层斗争的深入，芳草地5号各院居民，络续地不少划入“黑五类”份子的界限了。     张郁住在靠右边一瞥院落某院，在陶钝院之前，路翎院、唐湜院之后。他是四川东谈主，出谈较早，到剧协之前当过报东谈主、记者，本性豁达柔柔，爱交际，爱戏剧，尤爱川剧，绝顶自许。1957年“鸣放”，“匡助共产党整风”，匡助过多了，秋后算账，如张郁其东谈主当然是瓮中之鳖！我在1959年离开福建到北京，与陈朗同住芳草地5号十院，因属右派，是孤苦孤身一人的。闲居接触亦然右派，不敢公然来回，影影绰绰，避东谈主眼目。张郁都是夜间来咱们家。那时反右斗争已得手限度，寰宇揪出的右派份子据说有百万之多，文联各协会所定右派，部分已“先遣”入监或遣送迢遥劳改，其他大多尚在恭候惩处，长进未卜，东谈主心不定。张郁尤见忧愁，因为他的夫人，川剧名演员杨淑英建议要和他离异。杨身为共产党员、川剧院院长，原来嘛，张郁既是四川同乡，又是寰宇剧协大裁剪，是川剧的赏识者，杨淑英扮演艺术的吹饱读手，玉种蓝田，望衡对宇。但是张郁划成右派了，四川省辅导不成让四川省的名家有一个右派丈夫，不成在政事上欺侮共产党要培养的红东谈主。是一定要杨淑英离异的，杨淑英从小学艺，出身贫窭，“根子”正，是进步对象。她莫得若干文化，谈不上远见卓见，经不起政事压力及地位的诱惑。她一次次从四川赶到北京，他们新婚不久，还来不足调到一齐，她要来面议离异。但每次都以“抱头哀泣、心意更深”而分裂！半夜时，张郁向咱们牢骚，满面的惊恐与无奈，但是他对杨淑英祇有和谐，莫得怨言。他时又患腰痛，似乎忽然朽迈了。     时在“大跃进”、“大真金不怕火钢铁”，文联在怀来（桑干河畔）设有办事基地，各协（剧协、音协、好意思协、曲艺等等）轮调一般干部到那里“办事教师”，而定性的右派们也调入其中，名曰“办事改动”，受所谓贫下中农和无冕同道的监督，本色上是受后者的监督，饿肚子的老乡那儿管得着这好多。张郁和陈朗们也都先安顿在这一基地，恭候再惩处。对右派份子的惩处，渐次伸开，这是从1958年春天对极右份子驱送北大荒以来的络续。后咱们一家发遣甘肃，于是变买家俱，分赠古董，束装远行，这是咱们今后20多年因小见大的第一步。贪图地是甘肃兰州。60年代初期恰是路有饿殍的时期。陈朗分在甘肃省文化局戏研会使命。他曾从文化局分回一小袋土豆，在大街上被东谈主抢了。10月的兰州，仍是下雪，据说在春天，不仅像北京一样风沙满天，还要落土。咱们到了兰州约两个月后，张郁亦从北京被驱遣到了省文化局。咱们又在贤后街一个院落里鸠集，果真“东谈主生何处不再见”呵！他仍然抑郁寡欢，源流告诉咱们的消息是与杨淑英终于离异了。在兰州祇过了一个月，他想回成都去，建议离职。其时的时局，对“离职”一说，各人不可和谐，无法选择，真乃“爹亲娘亲不如党亲”，怎样不错离开“组织”，脱离“组织”？不然一个东谈主不就莫得长进和莫得活路了吗？但在阿谁年头，谁又顾得了谁？张郁一走，再也莫得音信。     过了漫长的颠沛的20年后，直到1979年底和次年头，右派“改正”，张郁像出土文物一样，又冒出来了，他又回到了北京，参加文化部举办寰宇戏曲会演的会刊裁剪。陈朗比他仅早数天，已从甘肃西部农场经兰州返北京。二东谈主又成了共事。接着剧协体制规复，二东谈主均回到剧协。     20年不见，张郁还不见老，然仍孑然一身。他说这20年以来，诚然在“文革”中吃了不少苦头，但学会了木工活，成了当地小知名气的“张木工”。他笑着对咱们说：“待你女儿许配，我切身为她们作念家俱。”     约1985年夏，咱们在杭州旧地，张郁因出差之便到杭州看咱们。我的居所是旧屋、阁楼，但是很好意思丽，帘笼低落，顽石生烟，时花满座，张郁很赞颂。咱们请他到龙井饮茶。他对西湖，对龙井的舒服林密都极赏玩，他让咱们代购两斤上好的龙井名茶为杨淑英寄去。谈到杨淑英20年以来对他，不论是经济上、精神上仍都支合手，她的子女亦待他如同亲爹。杨与后夫心扉不好，落实右派战术后，他曾想过重温旧梦，但终属不可能。     1986年，我为张郁先容了咱们的一又友施好意思玲，认为他俩不错相互扶合手走完东谈主生这条谈路。小施是个孤女，年青时恋爱受挫，一直认为莫得好男东谈主，故而一直只身。她顾问出身，40岁，有些漂亮，有些情致，心爱与三五益友品茗赏景，心爱听苏州评弹，情趣温厚，但肉体多病，终年患高血压。张郁看了她的像片，历程我的理论先容，认为他们俩东谈主不错作进一步的交流，因使命忙，先两地通信。这原来是件功德，要是“功德”终于因为“多磨”而得手倒也驱散，通信后不久，不虞小施忽然摔了一跤，竟中风卧床了。张郁想整理一下手头使命，南下探望。他先汇来数百元钱，然后是两封长信，备极劝慰，说是安排她进京诊治，将遍访寰宇名医，为她高手回春。信写得至意感东谈主，不征服是50多岁的男东谈主手写。他还说“即使她终身卧床，也不以为遭殃”云云，还设计了他们以后共同生活的情况。     但施好意思玲毕竟未及比及张郁来面见她，就死亡了。病院的顾问说她“死得很感奋”，头一天她还好好的，来了一位广州一又友，为她洗头，为她烧了些好吃的菜肴，一齐看什么信件，一又友到晚上才离去，临走前还一合唱歌呢！然而她就在这天午夜瞬息地，暗暗地死了。我不成显然她那天的豪情，但顾问们都说“她很感奋”！     一直到1990年，张郁与武汉一位讴颂家娶妻了，我不时在北京，因邋遢时期片时，永久未见着这位讴颂家，据说是色艺双全。张郁是厚情种子，他历经患难，势必珍视，我祝贺他们地久天长！ 肖里     肖里是漫画家，当日京城漫画界，他的申明在方成、钟灵之后，与李滨声皆名，能在20余岁参预好意思术界中枢好意思协为漫画专科者，可谓少年舒适。     1959年，我居住芳草地5号大院时，他住在我的10号院前院（8号院），他家的后窗，开在我阶前的“照壁”上，声气重叠，遇有迫切事或者辩论简便，即于此窗传递、疏浚。     肖里于整风畅通“鸣放”阶段画了不少满含讽谕的漫画，内容尖锐，这些画曾得到反右时重头对象“章罗定约”（章伯钧、罗隆基）的中心东谈主物章氏的赏玩，使其加剧“舛讹”，后成为特级右派的份量！在右派恭候“贬责”之际，在不安、无奈的同期，各各未免有嘤鸣求友，互慰落寞之举，时常是夜间相约于僻处的酒楼，借酒消愁，或牛饮狂歌。肖里与陈朗、杜高、胡忌一时成为“酒中四友”。四友中唯有胡忌是放荡派，他是有竖立的后生戏曲史学家，“右派”漏网者。酣饮的后果，常常“醉扶归”。     59年我到芳草地时，杜高已于上年4月被定为极右份子，与汪明（二东谈主同属吴祖光“小家族”成员）、戴再民、唐湜、阮文涛等同期发遣东北兴凯湖冰天雪地办事改动。“醉扶归”的生活已告一段落。肖里和陈朗贬责较轻，暂时还未离开北京，祇是肖里到怀来（桑干河畔，张家口地区），陈朗到安国（保定地区），属“监督办事”。     与肖里作芳邻时，他茕居，夫人张大盈，好像在辩别北京的场合使命，她从不到肖里居所，是以在一、二年内，我莫得见过大盈一面。张大盈是山东东谈主，她的父亲原是山东的老民主东谈主士，很有声望，共产党入北京城，49年建国大典前夜，即应召参与“政协”，盘考“政体”。老先生在57年也被打成右派。约在58年年底，肖里曾到山东看过一次老岳丈，翁婿俩右派谈得很投契。老岳丈说在建国前夜的那次“政协”，他对“一面倒”（苏联）的国策建议了不同主见。他最瞧不起的东谈主是郭沫若，说是“懦夫”，“应声虫”。还说在议政大厅里，其后为十大元戎之一的聂荣臻，祇有“站”的履历，“什么东西” ！根底不在老先生眼里。他还粗鲁地对贤婿说：“右派份子，休小看这顶帽子，20年后各人只怕要抢着戴！”肖里向咱们转述老岳丈的这番言语时，咱们体味这“20多年后要抢着戴”的话无不精神为之一振！大盈出自如是名门，看来她与肖里之间的心扉闹翻不会是因为政事原因，但从肖里口里，随机也听过他们热恋的旧事形容。茕居中的肖里，还带着3、4岁的男儿，平时在幼儿园，祇在周末带回芳草地。夏天周末163男女性爱，他常携男儿在我阶前小柳树下共进晚餐。     在一段期间里，肖里曾被召回好意思协打杂，家居时也颇见舒适，这时他的柔柔转到征集世界名著（中语译本）上，进出版摊，尽量寻觅古书，他将购买之书拆去封面，然后装订上我方设计的归并的精装封面，黑底、朱红字。“红与黑”陈列在几个书柜里，好意思不雅、整皆、慎重！即使再破烂不胜的古书，他都瞩目装订，哪怕是高时期的“蝴蝶装”大厚本，他都能极专科地修补、改装，并乐此不疲！     肖里之是以概况常回北京，原因是因为其时正处于“大跃进”的狂热中，到处“诗画满墙”，7、80岁的农村老妪和几岁的小娃娃都写诗，寰宇东谈主民都是诗东谈主，这些诗歌都要配插图。肖里会画画，政事任务第一，他因此减少了田间办事，整天在白粉墙上为那些“东谈主有多勇猛，地有多大产”、“与天斗与地斗与东谈主斗”之类的诗歌配画，他还不时小吏回城购买器具、神志，得以回芳草地住处小休。     但肖里大部份时期照旧在桑干河畔办事（文艺界的右派大多被分置在头堡、四堡、五堡、八堡等墟落，丁玲先前曾在八堡体验生活，她的《太阳照在桑干河上》演义即以此地为布景）。这期间，他曾与李又然同室而居，成为难友。李又然是诗东谈主、翻译家，属作者协会统治。文艺界反右斗争的最上升是批判“丁（丁玲）、陈（陈企霞）反党集团”，寰宇报刊重振旗饱读大宗特批其“舛讹”，李又然竟是该集团的“诤友”、“黑干将”、“家丁”。有一幅漫画，为“丁、陈反党集团”造像，李又然被画裁缝服戏台上丑角皂帽衣饰，手举写有“丁”字灯笼的奴仆形象，讥讽他是“丁、陈”集团的“家丁”。李又然的名气原来并不大，这时他成了寰宇“知名”东谈主氏。     李又然的夫人刘蕊华赴塞外省亲，肖里回京城办事时为李又然佩戴家信，当然，刘蕊华和肖里成了熟东谈主、一又友。刘蕊华比李又然小20多岁，而比年青超逸的肖里大5岁，其时仅35岁。1960年前后，我住芳草地时，刘蕊华常来看肖里，曾经在我家小坐、便饭。她生相娇小、轻微，模样娟秀，但是憔悴、瘦弱。她与肖里从晦气竟至相爱了。她曾向我答复，她与李又然的那段婚配是师生情，而非良伴情，她尊重李又然的为东谈主和学问，是尊敬，不是爱。她认为她与肖里的心扉才算得上爱情。她将不吝捐躯一切要争取它，领有它。她称肖里为“孤儿阿廖沙”。阿廖沙是莫泊桑演义的主东谈主翁，形容一位妇女扶养一个孤儿，这孤儿成长后，认为养母是世上最可儿的女东谈主，爱她，并娶她为妻。她以此譬如肖里对她，有如阿廖沙挚着、强烈，不顾其他的专注爱情。     1960年间，我随陈朗“流配”西北，一齐烟尘，离群索居。到第二年冬，收到肖里自东北来信，说他和刘蕊华终于历经障碍，成了家族，当他流配东北时，刘蕊华抛别都市的华贵与一切心扉连累，相随出山海关，踏上滋长乌拉草的地盘，他俩情深似海，而况有了一个女儿。肖里说这女孩像她姆妈一样娟秀。这是肖里给咱们的惟一信札。以后阶层斗争更趋摧残，岁月费事，相互一切音信都拆开了。     20多年后右派“改正”，“生入玉门关”，在京与来自各地区的难友鸠集，但未见肖里俊影。据自东北复返的东谈主们说，肖里早在1970年傍边自裁了。我于今不成和谐肖里的死，他素性乐不雅，鼓舞勤快，就算隐忍不了无尽无休的粉碎，他又怎样抛闪得下随他放逐海角以他的爱为撑合手的女东谈主？还有阿谁同样娟秀的女儿？     据说，当初刘蕊华向李又然建议离异时，李又然相配廓达大度，他和谐刘蕊华，他认为不论从政事压力上，从心扉成分上，他都该与刘蕊华离异，欲望她能得到简直的幸福。刘蕊华重婚的东谈主又是一个右派，她并非倚草附木！李又然的幸运像一阕悲歌，他在怀来呆了好多年，虽未流配到更远的场合，他被东谈主淡忘，并立、失落、病贫、饥寒，终末到了无栖身之所，无谋食之处，他终于凄婉地“路毙”在北京一所公园的靠凳上。     今天，我在这似锦似锦，温存、宁静、友好，不谙斗争玄学的别国，向他们招魂，肖里！李又然！魂兮总结！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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